人杰地灵 博古雅藏 ——探古典家具文化精髓

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的进步，文化的发展是一条漫长的河流。而中国古代家具，也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早在有史记载之前，原始的先民们就用劳动的双手创造了家具，创造了家具艺术。在最古老的家具之中，包括原始居家之中用以坐卧的坐席和各种原始木器如同木案、木俎、木几等，这些便是低矮型家具的源头。中国家具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成为承载人类文明发展符号的一个证明和印迹，在其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创造出了灿烂辉煌的文化。只有世界的，才是民族的，中国家具是中华民族的文化遗产，也是全世界的共同财富。 

中国家具发展的历史从现今依然常用的居家家具之中看到原型的可以追溯到夏商周时期。夏商时期家具乃是我国古代家具的开始成形发展的时期，木质的家具较为笨重，所以表现出来的造型纹饰原始古拙，质朴浑厚。详细一点来讲的话，俎即为后世的桌、案、几、椅、凳等家具奠定了基础，是桌案类家具的始祖，是古代的一种礼器，为祭祀时切牲和陈牲之用具。禁也是一种礼器，祭祀时放置供品和器具的台子，是箱柜之始祖。扆是古时天子座后的屏风，是屏风之始祖。俎、禁、扆这三个字都是象形字，根据文字我们就能看出当时家具的大概外形特点（图1）。据史料记载，第一个被命名的家具是“榻”，它作为一种狭长而较矮的床形坐具而区别于椅子的形式出现，2000年西安出土的北周安伽墓围屏石榻可作为那一时期极具代表性的王室家具。 

图1 商代铜俎

那个时代是人类文明进化的一个有代表性的时期，人们懂得将最原始的加工手法去修饰劳动工具。而在屋内的装饰上也开始讲究起来。从我们国家考古人员挖掘的那个时期的家具来看，还能够依稀看到古时候人们的淳朴和自然，隐隐约约释放着最原始的野性和人类最初的粗犷单纯。中国在商代进入青铜文明时期，当时制作青铜器的工艺技术也有所发展。青铜器的生产炙手可热，而除了兵器和用具，作为家具的原材料也十分盛行，商、周制铜技术发达，家具从实用性向美观性开始转变。古老的迷信和传说也被深化修饰，用在居家摆放的器皿之上，劳动的工具也饰以花纹。从出土的一些漆器残片上，可以看到丰富的纹饰，那时候的器皿上大多已经有了文字记载，对于历史也是一种有力的传扬和继承。现在我们看到的很多中式古典家具上，例如衣柜或者梳妆柜，带有抽屉的柜子都有金属的花饰镶嵌。有典型代表意义的就是那时候出现的青铜器中装饰壸门，这种镶嵌艺术在中国家具史上延续了几千年。 

从春秋战国新兴的手工艺开始风靡家具装饰，中华民族的室内装饰文化也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漆器开始大量生产。铁器工具的产生、髹漆工艺的广泛应用以及技术高超的名工巧匠的不断出现，使得家具在制作和使用要求上都达到空前的高度。有创新，也有继承，春秋战国时期的室内家具还遗留着史前的造型古朴、用料粗壮，漆饰单纯，纹饰拙犷等特点。大多数家具均较低矮，但已呈现由低矮型向高型演进的端倪。时代的需要使 得大家在家具的修饰上除美观之外追求舒适感，故出现了软垫。而制作家具的材料也从单一变得较为广泛起来。“灯源于豆，瓦豆谓之登”，春秋战国时，照明用的灯具也开始出现。 

春秋战国时期家具，以漆木家具为典型代表，形成我国漆木家具体系的主要源头，品类繁多。因为漆器的大量生产，日常家居之中所使用的家具如同夏商周开始兴起的俎、案几、床都以漆器的形式生产使用。从大量的出土实物中得知，较为经典和美观的是彩绘木床，作为我国最早的卧具，它是后世各类床榻的始祖。其实在夏商周时期就有屏风的始祖“扆”的出现，而那时候实用性是其主要的性能，楚式小座屏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家具开始具有纯粹的装饰欣赏价值。这一时期家具的性能有所转变，从出土的大量文物来看，外观上已经能够用精美来形容，除了较前期取材上更为广泛之外，手工艺的发展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漆器盛行，髹漆工艺的发展又使中国古代家具产生了明显的特征。 

提到春秋战国时期手工艺发展，对于手工技术的推进和飞跃上有作为的人们，我们立刻能够想到的就是木工的祖师爷鲁班。《墨 书》有记载：“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公输子即鲁班，此处足见他的技术精湛，可谓鬼斧神工。鲁班的发明创造很多。不少古籍记载，木工使用很多的木工器械都是他发明的。木工工具的改造，使家具制作有了质的飞跃。中国古代家具制作的发展迎来了一个新的变革。春秋战国时期生产力水平大有提高，家具的制造水平也有很大提高。由于冶金、炼铁技术的改进给木材加工带来了突飞猛进的变革，出现了丰富的加工器械和工具，为家具的制造带来了便利的外部条件。这个时期人们的生活习惯是跪坐于席上，所以主要的家具品种还是几、案等（图2）。 

图2 春秋战国时期凭几

到了秦，秦始皇统一天下，建立了中央集 权的封建国家，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使政治、经济、文化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社会的各个方面都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模式。秦汉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留存的家具式样较少还不够全面，家具的式样以低矮稳固为多见，形式较 笨拙，以粗犷的特点见长，是我国低矮型家具大发展时期。家具的类型扩展，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基础上发展到床、榻、几、案、屏风、柜、箱和衣架等，这些高形家具的出现使得家具的尺寸有了变化，种类也开始变得繁多起来。商周时期开始有使用屏风的记载，春秋、战国屏风的制作和修饰都已相当精美。到了魏晋南北朝，屏风的发展趋势由整片的座屏到小片多折的，片数由少到多，其装饰内容也是由大方简约发展到富丽堂皇。

汉代以席地而坐为主，室内生活以床、榻为中心，床上置案，床的功能不仅供睡眠，用餐、交谈等活动也都在床上进行。案与几的作用相当大，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用案作为饮食用桌，也用来放置竹简伏案写作。我们从出土的文物、画像，以及现在广为流行的古装剧中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几和案在此有着相同的功能，只是在外观上稍稍不同，几在高度上一般较案稍矮。这个时期几、案的原材和设计的区别体现了严格的等级制度，代表着封建思想，不同阶级的人们从外部修饰和选材制作上都有着很大的区别。床与榻略有不同，床高于榻，比榻宽些。床上的帐幔夏日避蚊虫、冬日御风寒，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体现着身份和财富，多是上层阶级使用的。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随着对西域各国的频繁交流，胡床传入我国，而此处的胡床却并非我 们国家惯称的“床”，而是一种形如马扎的坐具，以后被发展成可折叠马扎、交椅等，为后来人们的“垂足而坐”奠定了基础（图3）。

图3 汉代玉座屏

从魏晋六朝至宋元时期，中国人的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佛教传入与流行，促进了大规模地建设庙宇、石窟，其中的陈设、用具也都受到外来影响，出现了墩、椅、凳等高型家具。在装饰方面，浮雕配件或绘画图案也都与佛教有很大关系。佛教文化和思想被扩散和运用到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日常用品如同家具上的装饰大量运用佛教图案。当然，这一时期出土的文物大多还是沿袭前期的原型，但是从外观上和思想内涵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升华，作为中国历史文明发展的另一种载体，作为一种无形的文字和无声的语言，为我们见证了古老中国文化的改革进程。 

从我国大量出土的文物之中能够看出当时技艺的发展，从这些历史的符号之中也能够看到贵族生活的奢侈华丽。1972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云纹漆案，据研究，该漆案可能是墓室的主人侯夫人生前摆放在座前盛放食物的家具。同时，据史学家研究，这种摆设反映了二千多年前贵族宴饮进餐时分餐制的情景。2007年江苏扬州西湖乡胡场汉墓出土的漆案也是对于当时手工艺的一种体现，该漆案的彩绘用色巧妙，技术手艺十分精湛（图 4）。 

图4 晋《列女仁智图》中的三面屏风、灯屏

隋唐及五代时期家具从外观上基本上已经被现代人所喜爱，因为从现代审美观来看，隋唐时期的家具开始形成流畅柔美，雍容华 贵的外表，唐式家具向成套化发展，种类增多，并可按使用功能分类，基本上和现代家具的分类功能相似。隋朝在家具方面没有什么变化，真正的繁荣时期是在唐代。唐代初期就出现了蓬勃进取的精神风貌，国家安定，民族祥和，人们的生活热情得以爆发，历史上的“开元盛世”和“贞观之治”带来了社会的稳定和文化上的空前繁荣。家具是历史的象征和符号，唐代的家具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显现出浑厚、丰满、宽大、稳重的特点，体格和气势都比较博大，但在工艺技术和品种上还缺少变化。豪门贵族们所使用的家具比较丰富，尤其在装饰上更加华丽，唐画中多有写实体现。这一时期的家具出现复杂的雕花，并以大漆彩绘，画以花卉图案。文人多追求素雅洁净，所以这一时期的立屏、围屏多素面无饰。晚唐诗人杜牧诗《七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画屏即为屋内用作装饰的屏风（图5）。 

图5 五代《韩熙载夜宴图》中的高坐型家具

唐朝的家具如同那时候的诗歌一般繁华，辞藻华丽无边，家具的装饰也追求着繁缛富贵。而五代时家具造型崇尚简洁大方，朴实无华。这种含蓄的内在美为宋式家具风格的形成树立了典范。宋、元时期家具已经较具科学性，从结构的合理性和造型外观美都十分讲究，而且还重视外形尺寸、结构与人体的关系，技术精良，造型美观，使用方便。宋代是中国家具史中空前发展的时期，也是家具空前 普及的时期。宋代家具品种繁多，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床、榻、桌、案、凳、箱、柜、衣架、巾架、盆架等。家具形式也多种多样，除了沿袭家具的旧型，对外部装饰进行改革和创新。宋代对于家具还有很多新的发明创作。比较著名的有燕几，就是一种可以随意组合拆散的家具，大多为贵族阶级竞相模仿的家具，符合了上层社会使用的要求（图6）。 

图6 唐《步辇图》中的步辇

从外形来看，宋代坐类家具品种增多和桌的出现标志着家具进一步向高型发展，家具的高度基本上定型。中国历史上的起居生活变革由坐姿而定，从宋代开始，供垂足坐的高型家具占绝对主导地位。因为坐具的增高，高案、高桌、高几也相应出现，垂足而坐已成 为固定的姿势。家具高型化又对住室高度、器物尺寸、器物造型装饰产生一系列影响。一种社会生活的转变，也是文明的发展，是历史的进步，所以说宋代家具业的繁荣和发展，奠定了完美、精湛的明式家具发展的基础。从宋代开始，历经辽、金，出现家具发展 的高潮，高型家具系统已建立并完善起来，家具品种愈加丰富，式样愈加美观。设计和创作总是根据人们的需求应运而生的，宋朝时期人们的生活在历史的铺垫之上更加丰富，家具的功能作用也日益完善了（图7）。 

图7 宋《十八学士图》中的扶手椅

明式细木家具经久耐用，外观精美大气，它以一种独特个性的艺术气质成为中华民族 文明史中一颗璀璨的明珠。这种家具产生于明代，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故称其为“明式家具”。在家具类别上，它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要丰富，种类齐全，款式繁多，而且用材考究，造型朴实大方，制作严谨准确，结构合理规范，逐渐形成稳定，鲜明的明代家具风格。明代的手工业技术较前代大大提高，在宋元家具传统样式的基础上并逐渐发展，表现出浓厚的中国气派。明代的文人也参与到家具的设计之中，宋有《燕几图》，明有《蝶几图》，总结各种工艺技术经验的专门书籍逐渐增多, 日益渐多的专业家具设计制造的行业组织对 家具的发展起了推动作用。家具的生产发展从形制、工艺、装饰、用材等各方面都日趋成熟。精于选材，重视原材料自然的纹理和色泽美。我们前面讲夏商的家具文化提到过镶嵌技术，这种技术逐步发展，到了明代家具用以镶嵌的金属配件极其讲究，雕刻、线脚处理得当，起到衬托和点睛作用。在装饰上有浮雕、镂雕以及各种优美曲线，既丰富又不冗杂，使得这一时期的家具刚柔相济，简约之中透露着精美。现在市面上有很多喜好古董的收藏家用重金购买明式家具，那一时期的家具主要是以优质硬木为材料的日用居室家具（图8）。

图8 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

纵观中国历史，家具的发展是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而不断进步的。明末至清初这一段时间，出现的新品种大多在“明式”家具基础上发展起来，风格依然继承高贵典雅之风。清初之时，家具上的创新不多，还保持着明代家具的样式。清代中期，清式家具的风格逐渐明朗起来，家具也出现了新的特征，总体 尺寸比明式家具更加宽大，气势浑厚，样式繁多。现代装饰之中常常引进的中式家具太师椅在清朝出现了靠背、扶手、束腰、牙条等多种式样。装饰更加精美华丽，加上描金、彩绘技 术的发展，并注意与其它各种工艺品相结合，使用各种材质的装饰品，例如金、银、玉石、珊瑚、象牙、珐琅器、百宝镶嵌等，使得家具的外表看起来更加富丽堂皇，光华照人。康雍乾三代为清朝家具的鼎盛时期，品种多，式样广，工艺水平高，多刻意追求华丽的装饰和精细的雕琢，是典型的“清式”风格（图9）。

图9 清紫檀雕云龙纹宝座

当然用我们今天的目光来看中华民族早期的家具艺术创作，是有些粗糙和幼稚，但它却是我国古代家具发展史上的萌芽和幼苗。因为有了它，有了历史长河的浇灌，还有神州大地的沃土，才会长成参天大树，才会在以后的岁月之中，一步一步渐渐发展出玲珑可爱的低矮型家具，端庄优美的渐高家具，特色鲜明 的明式家具，华丽庄重的清式家具。中国历代家具的意义在于它不仅仅通过改朝换代一步步完善发展，服务于人类的起居生活和室内的美观效应，同时也体现出在一定的历史背景之下所形成极具个性的艺术风格。在现存的中式古典家具中，能够完美再现历史中特点环境 的传统生活，其精湛的工艺技术价值、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和沉重的历史文化价值使得中式古典家具成为我们中华民族值得骄傲并珍视的文化遗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