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红木家具五百年沧桑

１ 上海红木家具发展概况

上海家具市场起源较早。宋元时期，在上海县城小东门外，形成了大规模的棉花市场，来自福建、广东的船只每年二、三月间装载当地土产糖霜、木材等商品来上海出售，到秋天就在小东门外的市场上收购棉花回去。往来于上海和福建、广东的船只每年不下千百艘，从材料供应上早就了上海家具业的形成。

元朝上海建县（1291年），家具商业就已具相当规模。据文献记载，明中叶（1503年），上海已是明式家具著名产地。（明）《松江府志》正德七年（1521年）记载：上海浦东下沙镇和西部泖滨（属松江）等地已是著名家具产地。两地制作的交椅、屏风、酒桌、茶几之类，皆极精细，为他郡所不及。明朝隆庆、万历以后，上海的经济繁荣、人口增多，许多农村和外地的木工、手工艺者纷纷涌入上海城内，在城内开设木器店铺，生产嫁妆、杂品之类的细木家具，包括从南洋进口硬材为原料的红木家具。至清朝乾、嘉年间，上海城内形成了家具行业街。

清同治元年（1862年）位于上海直隶路（现名石潭弄）的张万利木器号是上海早期生产红木家具作坊之一，当时主要生产传统的厅堂家具（八仙桌、太师椅等）和卧房家具。清光绪元年（1875年），上海红木家具业创立了红木折（旧）料公所（地址在福佑路）。到清宣统二年（1910年）前后，已有相当规模，在紫来街（现名紫金路）聚集了张元春、乔源泰、沈荣泰和王顺泰等大小红木家具店15家，此外还有同孚路（现名石门一路）的尊古斋、山东路的华新、南市新北门、老北门及城隍庙一带的森源旭、何万泰等近10家红木家具店。其中张元春最负盛名，为该业巨擘，在紫来街有4开间4层楼门面，职工30多人，业主张福康时任红木家具同业公所主席。

上个世纪20年代始至30年代中期，是上海红木家具业兴盛时期，仅红木作坊就有40多家。当时以修理红木家具为主的蒋良先生也于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开设蒋荣兴木器店，生产红木香几、套几和琴桌等销往英、法、新加坡及我国香港等地。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出口受阻，上海红木家具场店大都停业，工人四散。抗日战争胜利后，上海红木家具一度销售剧增。由于红木家具用料讲究，做工精细，使用多年仍能整旧如新，在旧社会多为殷实富户竞相购置，其价格用黄金计算，不仅显示主人身份，还可用以保值。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经上海社会局批准，成立上海中式木器同业公会。当时这些会员单位都是前店后场，红木、白木家具兼营。但至建国前夕，由于社会动荡，继续经营红木家具的仅10余家。

民国时期，上海红木家具的款式造型端庄稳重，中式家具略带欧美元素，艺术雕刻精细，层次分明，立体感强，磨工和漆工尤见功夫，光滑圆润中仍具棱角分明。行业中人称“海式”家具具有灵秀气，曾两次在世界上得奖。民国三年（1914年），上海马德记店的红木桌椅和银杏木写字台在巴拿马国家商品展览会上获三等奖。民国十年（1921年）上海厚昌木器店生产的红木客厅家具在德国莱比锡世界博览会上获艺术奖。当时，上海红木家具行业曾发生一件事，1947年紫金路上来了一个大客户是孙科（孙中山的儿子），带了一位姓林的秘书，跑遍了紫金路红木一条街上15家红木家具店，“乔源泰”卖出的家具最多，因其店内家具种类较多，最后选购了价值约三十根大条（金条）的红木家具，运到南京中山陵陈列馆陈设。

解放初，上海红木市场曾经一落千丈。经历“三反”、“五反”以及“文化大革命”等运动，那时候很多明清家具被毁。红卫兵抄家，凡是雕着龙凤仕女的一律砸得粉碎，堆到马路中央烧了。抄家中有一个真实的事件，有一户家庭被抄，其中一张红木写字台，台面夹层中铺满了金条，一起被抄走了。主人又不敢讲，天天被批斗，也没办法。若干年后得以平反，政府落实政策，原物要归还，这户人家经过千辛万苦，经多方寻找，终于寻找到自己原来的一张写字台，物归原主。

到20世纪70年代，上海红木家具市场逐渐复苏。本市生产的红木家具由上海市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经销，以出口为主。1975年前主销日本（约占80%）、欧美及我国香港。1976年后产品销售扩展到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我国澳门等地。出口销售量逐年提高。80年代以后，随着国内市场经济繁荣，产品开始转入内销市场。

从1990年到2010年近20年来，上海红木家具市场是全国大市场之一，市场上销售的红木家具除上海本地红木企业生产的外，主要有来自江苏的常熟、苏州、福建的仙游、莆田，浙江的东阳，以及北京，广东等地的红木家具。由于南方人偏爱红木，先富裕起来的人们对红木家具有强烈的需求欲望，上海消费市场的购买力又十分惊人，故掀起了一股红木家具热潮。

２ 上海红木家具材料来源

上海红木家具的制造原料，明代多来自安南（今越南），后来多由暹逻（今泰国）进口。民国时期，价以银量计，1932年市价每担银九两至十五两。

上海制造红木器具分两类。一为红木嫁妆，有大件的红木家具等；另为红木小件，如瓶架、盆架、插屏等。原料除红木外，还有来自暹逻而来的花梨木、香红木。花梨木质纹逊红木，市价每担七两银左右。香红木价又稍廉。更有紫檀者，价极昂贵且不易得大料，成品至稀少。

红木家具是中式家具中最高贵商品之一。原料红木是进口货，大部分为泰国进口。最初先有泰国华裔制成红木家具销售我国广东等地。约在1900年前后，红木原料及其制品方由粤地运销本市。该类商品质地坚实，较笨重，但比其他木制家具牢固而耐用，上海木器业即试行销售。然而，红木原料价格和成本很昂贵，一般作坊因限于资金无力购买，大都由经销红木器具的商店参与垫本或货料委托加工制造。

３ 上海红木家具工艺简述

红木家具不论柜、台、桌、椅大都有各种细微的雕刻，因红木质地较硬，且须雕花纹，因此木工的技艺都较高。当时这种雕刻细微，精巧玲珑的红木房间家具、会客室家具、餐室家具、办公用具等价格昂贵的商品都为富室、豪门、贵族地主所乐于购买。随之，其花色品种不断有所改进，在旺销的时期，西式木器亦有用红木来购制的，价格较一般木制家具高几倍到几十倍不等。

红木家具式样有中式，亦有西式或中西式，以款式新、雕刻精、油漆好占优势。取料方法有两种，一种用拼接方法取料，一种用整块、整根材料。

上海红木家具雕刻制作工艺精细，常采用浮雕、深浮雕、镂空透雕和阴刻镶嵌等技法。造型线形有逆角线、深弧线、碗口线、鳝肚线、阴线、阳线、竹片浑、芝麻杆和大刀轮等。上海红木家具的木工工艺保持传统的榫卯结构，有直榫、靠边榫、钥匙榫、平肩榫、来去榫、格角榫、插榫、夹榫、燕尾榫、马牙榫、轧榫和抱脚榫等10余种，这些榫卯过去都用人工锯凿而成。

红木家具上的雕刻，最考究的为：“九狮头”木床和“双龙抱珠”木床，其特点：雕刻精细、红木板厚、立体感强。厅堂红木家具雕刻名堂多，“九狮头独座”，市场不多见，还有叫”秃头灵芝“冲天的。一般不懂的人叫它太师椅，太师椅中名堂较多。有叫“独座”“秃头独座”，花板朝上。“独座”中最大的二十六头（26英寸），小些的为二十四头，最小为二十二头。“独座”雕刻的花头名堂较多，一种叫“灵芝”、一种叫“蛋圆”，还有一种叫“云头”，再有一种叫“云雀”或“云蝠”。这以下有叫“充独座”，区别在下面一根档子。“独座”是转弯向上，“充独座”是一根长档子。另外还有一种，独块头红木雕出来的叫“抗LA”独座（也是充独座），它有三种样子，有人因样子近似猪耳朵，就称其为“猪耳朵扶手”。

在雕刻工艺上，红木家具形成了以下帮派：江西帮、温州帮、宁波帮、本帮、扬帮等。温州帮的雕刻、式样较美，但“不出骨子”。一样一只老虎脚，他们雕出来的是平的不突的，立体感弱；而江西帮人雕得较好，老虎脚外形凸出，四面饱满。

红木家具在生产上的要求，不仅雕刻要好，还要磨漆工好。油漆是中国传统大漆。磨漆工讲究操作，如台面：（1）用浮石头磨，横向木纹滴平（用木芨草水磨）反复多次磨。（2）用砂皮浮石头（砂皮包在木头上）再细磨，磨光。（3）批底漆一度，而后再磨去，再批底漆二次同样磨。（4）然后再着色。（5）揩生漆。（6）捻一度“水生”（象面漆一样，比面漆嫩一些，用棉花球捻）待干。（7）再用砂皮磨去。（8）揩生漆，再用中国细砂皮磨。（9）又揩生漆，再用沙叶（树叶的一种）磨。（10）再揩生漆，这样一般要进行五、六度。花板上则用芨草磨（木芨草中药店有售）。操作时，有两种方法，一种将木芨草剖开；一种则是将木芨草编成片。

磨漆好的家具要送到“阴房间”。所谓“阴房间”，下面是水泥地临时铺砖块，加麻袋布草批、浇水，使湿度增高。“阴房间”四周墙上先挂草批，外盖麻袋布，油漆前浇的水正好渗透，达饱和而不溢出。如见水，做好的家具第二天就会“焦”。当然，今天刚漆好的，置于“阴房间”的家具，也会因气候突变，第二天不一定好。所以，油漆红木家具，热天干燥，冷天天冷，对油漆件的质量都不利。最好是黄梅天，这时漆的红木家具，同样五度生漆，光亮度高、光影好，这当然与木材的木质纤维也有一定关系。操作工人的责任感很强，对自己做的家具，爱护得比自己身体还要好。第二天一早，来不及洗脸、吃早饭，就来到“阴房间”，拿出昨天做好的产品验看质量。在冬天，就对之哈几口气见有雾光，则是好的。反之，坏了，就要把昨天家具上做好的油漆全部擦掉、磨去，再重做。

整套红木家具的制作，不用一枚钉和一滴胶水，完全靠匠人用手工精雕细琢，用心打磨，榫接相镶得天衣无缝，油漆色泽莹润发亮，实在令人叹服。

                （责任编辑：张 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