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中国风”

 笔者在文章中避免引经据典，其一是水平有限，怕闹出笑话；其二在于笔者坚定地认为，设计行业是时代的体现，是满足当代需求的手段，是解决现在甚至未来问题的方法。任何相对成功的设计都不能被原封不动地改变时间和空间后直接使用。

初识“中国风”

我初涉珠宝设计领域时，励志要做一个有风格、有特点的设计师，做属于自己的作品。和每一个年轻人一样，追求个性，崇拜大师经典，渴望与众不同，有征服整个珠宝设计界的野心，并决定为之努力。为了和大师们缩短距离，我开始疯狂地看他们的作品，模仿经典的款式，结果设计出来的东西（准确说是画出来的图）却是四不像。现在回想起来，当初那样的模仿设计，无异于《天龙八部》里鸠摩智偷习少林武功，得其招式却未得心法。风格，其实无需刻意去追求，而是内心对美的理解和态度的一种自然流露。

当了解到有“中国风”这个词以后，我把不得志的原因归咎于我的文化体系不是西方的，所以不能得大师精髓，于是开始一心研究神秘的“中国风”。与大多数甲方（这里的“甲方”是什么意思？）及设计师朋友们一样，我认为中国人自然可以最了解“中国风”：就像北京爷们儿对京戏、山西后生对煤炭的了解，就算没有与生俱来，也肯定耳濡目染。可若是你有几个北京哥们儿、山西兄弟，你就会明白，那些都是外乡客的笑谈！

“‘中国风’=中国元素”？

既然决定走“中国风”的道路，我于是就开始结合所谓中国民族的东西：所有设计中必须加入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积淀下来的元素符号：中国结、龙凤、灯笼、竹子、脸谱、书法……似乎没有这些东西出现就特别不地道，可加上这些元素后又显得别扭、生硬。后来我才认识到，要体现民族文化精髓，重要的不是符号，而是思维。符号、元素只是载体而已，而蕴含其中的思维或哲学才是本质。

     作为设计师，在接到一个所谓“中国风”的设计案之后，多数情况下他们的思维定式就开始发挥作用了：不知不觉地践行“拿来主义”，甚至去网上搜索“中国风”等关键词，然后把搜到的结果拼凑一下（很多设计师把这个叫做“资源整合”）。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反正我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这么做。那么，究竟是谁、什么时候规定了“‘中国风’=中国元素”？

其实根本没有人明确说过“‘中国风’=中国元素”。大家只不过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双筷子，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会儿要上中国菜，这是一种长时间形成的思维定式。而东方风格、中国元素的盛行，无非是老外对神秘中国文化的猎奇心理，不可能成为主流。笔者认为，所谓“中国风”，是一个为了商业分类而造出的词，这就是为什么商家都喜欢用“中国风”来形容产品和要求设计师，例如简约、大方、上档次、“中国风”等含糊不清的词经常以组合形式从商家嘴里说出来。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设计师朋友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会说自己是一个“中国风”的设计师。

“中国风”也要与时俱进

既然“中国风”让笔者说成一个虚无缥缈的词，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做“中国风”的设计呢？我们要怎么理解“中国风”呢？答案是肯定的。首先，如果中国人都放弃“中国风”，也就很难有真正的“中国风”存在了。第二，商家在一段时间内，还会继续拿“中国风”来作为设计的标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毫无疑问，这需要设计师、商家、消费者共同努力。

“中国风”既然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形容词，它就应该形容同样无形的东西，诸如文化、哲学等。“中国风”应该是具有中国哲学、中国文化特点的产品的总称。古人讲万变不离其宗，宗就是文化，是哲学思维，这是不变的，而能变的自然是符号和元素。“中国风”的设计，自然也是基于中国文化、中国式哲学的基础上的产品，而中国元素只是在一段时间内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应该努力改变全社会“‘中国风’ =中国传统元素”这个错误的观念。有人曾经质疑我，说中国元素就是中国文化和哲学的精华、历史的积淀，没有这些元素就没有“中国风”。如果真的是从中国哲学的角度出发，又止步于中国元素的设计是失败的，就像很多城市都禁燃烟花，不是说烟花不是中国的、传统的，而是时代在进步，我们需要一种更合理的方式。

任何时代的成功设计都是这个时代综合特征的体现，传统是从前的创造，用来解决从前的问题，固然应该保护和传承，但不是“拿来主义”的照搬和抄袭。前段时间就京剧应不应该有现代版产生了很大的争议，很多老艺人反对，认为这样会破坏传统文化。可是京剧并不是盘古开天地后唱的顺口溜，京剧在最初成型的那个时代中，也是时髦的、前卫的剧种。就像五十年前没人会欣赏《最炫民族风》，五十年后也同样不会被街上的发廊单曲循环。五星红旗现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国，可诸葛亮会知道这红布上的星星是怎么回事么？好的设计应该是用合适的方式表达当下时代、环境中所需要的产品。“中国风”也一样，应该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与时俱进。

何为当代的“中国风”

那么，在现在这个信息高速流通、越来越扁平的现代环境中，真正的“中国风”究竟是什么面貌呢？笔者个人认为，“中国风”的最高境界是摆脱高辨识度，也就是说不了解中国文化的受众是不能在短时间识别的。现代的“中国风”应该是国际和民族的交融，就像我们多数人不能判断一个说英语的老外究竟是来自哪个国家一样。我们可以说因为不能根据口音判断出他的祖国而论证他没有自己祖国的特点么？显然这个论证不成立。我们之所以不可以判断，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了解，需要了解的正是文化和哲学思想这样内在的产物。现在的社会正在走向一个低logo、低辨识度的时代，辨识度与品质的确密不可分的，但高辨识度绝不等同于高品质。

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从商标来判断品质，而“中国风”的商标就是中国元素。我不认为中国元素有什么不好，但如果一味盲目对中国元素如痴如醉，处处皆用，却十足不是件理性的行为。我们常说，认识一个人需要了解他背后的故事。欣赏一件产品也是如此，需要了解其背后的文化。“中国风”应该是深思熟虑的逻辑，细致入微的推敲，挥毫泼墨的豪气，含蓄内敛的表达，高境界生活态度的象征，而不仅仅是几种元素的集合而已。

结语

设计师是什么风格，自己说了不算。然而，风格是精神的产物，设计师可以通过思想的提高逐渐提升自己的风格。同时，我们也不应该活在别人给我们定义的“中国风”里，更不能被别人给我们定义的“中国风”逼疯，因为当代有当代的“中国风”。我们活在这个经济、文化高速发展的时代，可以改变古板的、接受新鲜的，我们可以听取先人的、感悟自己的。上述观点均是笔者与主流看法不同的个人思考，可称原创。当然，原创，也只为抛砖引玉。关于“中国风”，期待更多设计界各个领域的人士来一同分享、交流和探讨。

注：Rocky，独立珠宝设计师，“也非”珠宝设计事务所创办人之一；主张珠宝都应该在佩戴以后方可欣赏她最美的一面，珠宝的意义应远大于其本身的价值，即珠宝也非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