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苏州文人主导的「明式家具」
2018-04-18 作者:吴美凤 浏览:3521 来源:《紫禁城》2016年8月刊《繁简疏密之间 明清【苏作】大不同》
摘要
明万历 上海卢湾区潘允徵墓出土明器家具 上海博物馆藏
王世襄先生在一九八五年推出《明式家具珍赏》一书,四年后接着出版图文并茂的皇皇巨著《明式家具研究》,对「明式家具」一词给了广、狭两个定义:广义则指「不仅包括凡是制于明代的家具……就是近现代制品,只要具有明式风格,均可称为明式家具」,即泛指所有制造于明代的家具,连近现代的制品,只要具有「明式风格」的也囊括于内;狭义即「明至清前期材美工良、造型优美的家具」,该书即以后者为讨论标的。
姑不论其广义的定义是否太笼统,狭义的定义是否稍显模糊,二书为中国传统家具的研究开创了新视野与新境界。
明万历 苏州王锡爵墓出土明器家具线绘图 图片转引自《文物》
「明式家具」以苏州地区为中心
明 黄花梨木小箱 故宫博物院藏
明 黄花梨木小箱 故宫博物院藏
「明式家具」以苏州地区为中心,上海卢湾区万历十七年(一五八九年)潘允徵墓以及万历四十一年(一六一三年)苏州王锡爵墓等出土之明器家具似为早期「明式家具」的典范,所见多线条简约流畅,少雕刻攒饰,整器结构对称,椅、柜类或坐具类的腿足皆略呈「A」字形向外撇出。
明 黄花梨圆角柜 叶万法藏 图片转引自王世襄《明式家具珍赏》
明 黄花梨透雕云卷纹长桌 故宫博物院藏
传统中国人有「事死如事生」的观念,随葬明器多具体而微地反映墓主生前所用。潘允徵生前为光禄寺掌醢监事,秩从八品,王锡爵为万历中期的内阁首辅,两人皆为有明一代官宦,尤其王锡爵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可说明十六、十七世纪的上海、苏州两地,大小仕官之家已经以此类型的家具为日常作息之需。
明 黄花梨木连三橱 故宫博物院藏
参考一段王士性(万历五年进士)游宦两都(北京、南京)与江北、江南诸省后,于万历二十五年(一五九七年)撰成的《广志绎》:
姑苏人聪慧好古,亦善仿古法为之,书画之临摹,鼎彝之冶淬,能令真赝不辨。又善操海内上下进退之权,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其赏识品第本精,故物莫能违。又如斋头清玩、几案、床榻,近皆以紫檀、花梨为尚,尚古朴不尚雕镂,即物有雕镂,亦皆商、周、秦、汉之式,海内僻远皆效尤之,此亦嘉、隆、万三朝为盛。
明 花梨木藤心罗汉床 故宫博物院藏
王士性说苏州人聪明黠慧,一双巧手可将古物仿得像真的,又善于「运筹帷幄」(今日看来就是所谓的「炒作」),使得苏州人认定的雅事雅器,四方之人随即跟进。苏州人说俗,也跟着说俗。苏州人所使的斋头清玩、几案床榻等,最近都改成紫檀木、花梨木成造了,雕镂用得少,有的话也采用上古三代或秦汉的样式,大伙儿看了也就纷纷效仿了。
明 黄花梨木边座画人物图玻璃插屏 故宫博物院藏
「明式家具」的时间与空间
观察范濂与王士性所述,显然可将文人、江南地区与苏州画上等号,也因为这些地缘与文人显宦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纵向与横向的交相簇叠,形成以苏州为中心紧密而连绵的人脉网络,并层层向外扩散,从而在江南地区的艺文翰墨与鉴赏收藏间引领风骚,动见观瞻,以现代的话语叫作「意见领袖」,其追随者众,有如今日的「粉丝」,连衙门的衙役也受到感染,也弄个「内列细棹拂尘」的「书房」附庸风雅一番。
明 黄花梨扶手椅 私人收藏 图片转引自古斯塔夫·艾克《中国花梨家具图考》
值得注意的是,此文人主导的器用风尚「明式家具」,时间上是从十六世纪下半叶开始,明亡于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年),但大明国祚有二百七十七年,其兴发时间不过其三分之一。空间上来讲,从潘允徵、王锡爵,经过莫是龙、顾正谊、宋旭等人的时代,乃至后来文震亨等人,活动范围都在苏松地区,就算它「纳诸路之水,东通大海,北通长江」,也仅是经济较发达的江南地区,大明帝国幅员辽阔,此为其疆域的一小部分而已,要说「明式家具」代表有明一代的家具,于时间或是空间上,都是有待商榷的,本文暂以晚明的「苏作」家具称之。
黄花梨木的“鬼面”纹理 图片转引自胡德生《明清宫廷家具大观》
黄花梨木的“鬼面”纹理 图片转引自胡德生《明清宫廷家具大观》
晚明江南地区的「苏作」家具
晚明「苏作」家具特色之一的用材,首发的「花梨」应指今日所称的「黄花梨」,学名为「海南降香黄檀」,材质坚密带香味,颜色由浅黄到紫赤,色泽温润,纹理清晰,老树的纹理尤其曲折回旋。明初曹昭的《格古要论》说「花梨出南番广东,紫红色……亦有香。其花有鬼面者可爱,花粗而色淡者低」,也就是说,坚密细致的黄花梨木以「鬼面」著称的纹理最为可爱。现藏故宫博物院的明代黄花梨官皮箱、长方桌、圆角柜、连三柜橱、罗汉床,以及画人物插屏等皆为代表,其外形线条简洁明快、朴实雅致,确如为《长物志》作序的沈春泽所言:「大都游戏点缀间中一往删繁去奢之意义。」至于可爱的「鬼面」,一张私人收藏的扶手椅背板上即清晰可见。如此流水回旋的纹理,浑然天成,无怪乎晚明文人趋之若鹜,不仅力求通体光素,少加雕饰,更不用说上漆了。
原文作者:吴美凤(中国文化大学(台湾)美术学系助理教授)
原文来源:《紫禁城》2016年8月刊《繁简疏密之间 明清【苏作】大不同》
(因篇幅限制,原文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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