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家具的年代鉴定（下）

3.塔刹纹

塔刹纹简称刹纹。中国古代的佛塔是专为埋藏佛骨舍利的建筑。它的结构形式分为基座、塔身和塔刹三部分。塔刹是塔的顶子，冠表全塔，至为重要，所以专门用象征佛界之宝的莲华和宝瓶做装饰。莲华即佛教净土生长的一种植物，分仰莲或覆莲;宝瓶是全塔的顶尖，也有称之宝珠的，其形状作葫芦形或蒜头形。古代历史上的塔刹是佛典的象征而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于是以塔刹为形像的吉祥图样便诞生了，其最初出现在建筑构件上，至清代才被移植到家具上。然而遗憾的是在已经出版的众多家具图集上均未提及这一图样的宗教性质，以至无法利用这一图样的时代特征，为家具断代提供佐证。

塔刹纹最初形成于南北朝时期。考古资料揭示的最早纹样有两处：一为山东青龙寺出土的佛像背屏上有载(图24);另一是山东博兴县出土的弥勒佛须弥座上的刻纹(图25)。这两幅图像都是北朝的作品，且共性一致，上为宝瓶、下为莲座，两旁用呈s形曲线的长茎莲左右相合，表意十分明朗。这一纹样发展到辽宋时，便约定俗成为一种抽象的图案而开始传播。现藏辽宁省博物馆的辽三彩格子门裙板上就刻有图像，图像中的宝瓶呈葫芦形，莲座作卷叶纹，原先两旁的长茎莲转化为线条合围成带壶门的如意形开光(图26)。辽宋时期形成的这一塔刹图案一直可延续到明代晚期，如苏州洞庭西山的金庵寺门枕石上就有相同的刻纹(图27)。

塔刹纹本是宗教理念的产物，在清代之前始终保持了它的纯洁性。而自进入清代后，这一纹样不但从宗教建筑上被移植到家具上来，而且在题材组合上出现了新的变化：一是佛典教义被淡化，图样中添加了一对不属宗教题材的清代特有的民间视为吉祥物的侧面环体螭(图28、29);二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人们的宗教观念也日趋衰微，刹纹的主题形象逐渐退化，有的莲座被几何形的拐子纹取代(图30)，有的不再设壹门如意开光(图31)，有的只保存台座而减去了宝瓶(图32)。总之，清代家具上雕刻的塔刹纹已进入衰变的状态，时间越晚变化越大，如图32至34，作为塔刹纹的孑遗已完全失去了它原先形象所表达的宗教意义。

关于家具上雕刻的塔刹纹的最后消亡年代，可举图34为证，该纹样是笔者浙江嵊县黄泽镇考古调查时，于清嘉庆年间建造的“老当铺”宅第保存的黄花梨槅扇上拍摄的，这一有年代可考的刹纹残迹，显然为我们奠定了这类纹样的下限。

明清家具常见的装饰题材不下一二十种。本文只例举其中的三种。若按本文排列的纹样特征作论据，对照现已出版的家具专著中的鉴定年代，不难发现不少清代制作的家具已被当作明代遗物而载入史册。其实对现有家具断代上存在的问题，我们还可从家具的器型特征和家具结构附件的时代性找到答案。比如鱼肚形牙条是到了清代后由壶门曲线退化后形成的，明代家具是不设这种牙条的;又比如联帮棍的设置是清代流行的，明代的椅类家具(除竹椅和玫瑰椅外)基本不设联帮棍。就凭这两点论据，现有被公示为明代的家具中，又将有多少家具的年代定位需更正。此说是笔者在占有大量资料的情况下，经认真审视和排比后得到的结论(请参见拙著《明清家具鉴定》，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年)。任何文物研究都是建立在正确断代基础上进行的。倘若明清家具的年代鉴定不过关，把大量清代家具当作明代家具来研究，其必然会影响到学术成果的科学性，同时也会造成市场的混乱，而且真正的明代家具因被忽视而得不到有效保护，极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自然消亡，这是我们每一个有良知的文物工作者应当引起重视的。